夜,难熬。◢
事实上,难熬的夜有许多。
成亲前一天的夜,最难熬的是新郎,他恨不能今夜就是洞房。
上任前一天的夜,最难熬的是新官,他恨不能明天就烧三把火。
报仇前一天的夜,恐怕是最难熬中的最难熬,少年恨不能此时此地就能手刃仇人,再将他们剁成肉泥。
少年难熬,不停的饮酒催眠,他要养足精神,早早入梦。
可是,仇酒越喝越冷,恨酒越喝越醒。
少年的眼睛已红,只是徒醉一夜而已。
红妆无眠,两人清晨相遇时,她也红了眼睛,只是不知是熬红了眼睛,还是哭红了眼睛。
天字号房的房费是客栈里最贵的,所以其服务也是客栈里最好的。
清粥、点心、小菜,就摆在手边,少年却不端碗,手里紧紧攥着剑。
“你,多少吃一点吧。”少年不喝粥,轻轻劝红妆。
“你呢?”红妆轻轻问,低眉几分忧。
“我等一下要喝老贼们的血。”鲨皮剑鞘被少年攥出了声响,一如他心底的仇恨。
“那,我们走吧。”
红妆轻咬嘴唇,婷婷起身,在她还没站起来的时候,少年已经霍然而立。
客栈的门前,停着一架马车。
宽敞舒适的马车。
见少年与红妆踏出客栈,守在马车边的人立即迎了上去。
这人的打扮不像是马夫,三十几岁的年纪,一副俊朗无双的面庞,一袭白衣胜雪,被初日映成金色。
他手执一柄白羽扇,明朗有笑,直问两人:“敢问哪位是柳春佳小姐?”
刚刚问完,他又恍然大悟,拍着脑门自笑:“一共就两人,女的当然是柳小姐。”
自笑过后,斜了一眼少年,轻声叹息:“其实,这也不怪我,你长得实在太像大姑娘了。”
笑说少年是女子,少年不免心有怒气,还没发作,又听他问:“那么,你就是梅小燕了?”
少年与红妆,初入此地,他竟然一语道出两人的名字。
强压下怒气,少年立即醒悟,轻轻一笑:“你家庄主好本事,居然在一夜之间打听出我们的来……”
“长得也像个女人,名字也像个女人。”白衣人不容少年说完话,仰天自问自答:“这能怪我吗?这绝对不能怪我。”
“线上的合子,甩个蔓儿!(本地的江湖客,报上名来。)”少年仗剑拱手,唱了个无礼喏。
“你说些什么?我一句没听懂。”白衣人满脸懵懂,似乎不懂江湖切口,得一不值,明明是在激荡少年的心性。
年少总轻狂,少年虽然也懂这是白衣人的伎俩,却按捺不住他争胜的心性。
他突然张开双臂,双袖迎风,凌风而起时,像极了一张纸鸢。
待到马车驾近时,少年沉下一口气,飘落在马背上,单足点立。
马腾如飞,马背颠簸,少年却像铸在了马上一样,再赢来数声路人的赞叹。
“这个姿势我见过。”白衣人若有所思,随即大笑:“这不是江湖卖艺的小姑娘经常玩的走钢丝吗?”
这招上乘的轻身功夫,竟然被他说成是卖艺的小玩意儿,这还不够,他又继续笑话下去:“梅小燕,你名字像个女人,长得像个女人,没想到功夫也练得像个女人,是不是投错了胎了?”
无论梅小燕多么的年少英雄,在白衣人的嘴下,他简直没有可取之处。
白衣人似乎已经等不及了,几鞭下去,更催得骏马四蹄翻飞。
大约一柱香的时间过去了,马车已驶到了茅棚近前。
果然是约定好的闭门切磋,昔日热闹的赌场里,此时鸦雀无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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